魔鬼道

【莲花血鸭x少主】叮！您抓到了一只食魂（下）

上在这里(/ω＼) 

11、

你再见到莲华时多少觉得有些心情复杂。

你渐渐地发现，梦境的内容似乎是分成两个部分的。上半部分的内容都很温暖，不外乎是食魂们与少主的一些相处日常，暖心中还时不时夹杂着些许鸡飞狗跳；下半部分则往往刺激得多，那些食魂似乎突然遗忘了他们的少主，总是需要经历一番波折才肯与少主相认，甚至有些干脆选择了与少主相对立的阵营。

而很不凑巧的是，莲华他恰恰就是那“甚至”里的一员。

你看着正嘎嘎嘎地嘲笑你翘起的呆毛的莲华，一时难以相信，这只性情仗义，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团子，会是梦里那个为宴仙坛效力的莲花血鸭。

由于莲华是醒着的，你一直没有强行把他抓上来，故而也无法做一个以他为主角的梦，但你的每一个梦境里，几乎都有莲华的身影。

在同样的战斗型食魂那里，他是强悍英勇的嗜血将军，战场上一马当先，一记“龙血战玄黄”威武不已，为少主摘回无数胜利的荣光。

在饺子、吉利虾等空桑医师那里，他是怀有心事的冷傲同族，夜里总是被噩梦缠身无法安眠，只有少主亲手为他点燃的沉香，才能给他带来一个安静的夜晚。

在青团、春卷等孩童那里，他是不苟言笑却又默默保护他们的莲华大哥哥，看上去冷硬而不好接近，却总能在遇到危险时守护在大家身前。

可在宴仙坛手中，他是易牙总管麾下一柄锋利的武器，与空桑的食魂们打斗，将空桑少主视为他的敌人。

莲华，到底哪一个是你？

你默默地想着，没有问出口来。

12、

你的梦做到祭孔大典那里便停了下来。

梦里，少主找到的德州阿符兄弟等一行食魂从万象阵里突然现身，犹如神兵天降，帮助仙杏师徒将入侵孔府的食魇打的落花流水……

然后就没有了。

准确来讲，是你并未从梦中醒来，梦里的一切景象却突然消失了，你犹如突然掉入了迷雾之中，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灰蒙蒙的虚无。孔府消失了，食魂们消失了，甚至那些奇形怪状嗷嗷叫唤着的食魇也消失了。你在梦里往前走，走到哪里都是雾气；转身一看，后面也是一样。

好像一场真正的，无梦的睡眠。

但你清楚地知道这是不一样的。

那些沉睡着的小小食魂们还被你一字排开摆在出租公寓的柜子上。无情少爷性格孤僻，不愿意住嘈杂的宿舍，你沾了他的光得以和他一起在外面租房居住。他从来不怎么管你，也没有对这些多出来的小家伙多加注意。

小团子们挨挨挤挤地睡在一起，你蹲下来，看着他们安静的睡颜。

在夜晚到来时，你轻轻捧起几只小食魂，将他们放在自己的床头。

这天晚上你是闻着佛跳墙身上的香味睡着的。你想当然地以为，这些小食魂的气息或许能让你接着把梦做下去。

你不讨厌这些做个没完的长梦，实际上，你反而每天都在期待它的到来。你不得不承认，你好生羡慕那个少主，你的人生自从记忆开始的部分起便全是围着孟夫人与无情打转，你是无情少爷的陪读，是他的大学同学，但你似乎从来不知道，离开了孟夫人母子后，你自己的部分还剩下多少。

只有在梦里，你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空桑少主。你有数不清的亲人、朋友，所有人都喜欢你，所有人都希望能一直在空桑里陪着你。

你闭上眼睛，满怀期待地等待着。

当天晚上，你的梦境果然如约而来。但你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。

你的梦里，只剩下了暖心的上半部分。

13、

你思忖再三，还是一头雾水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莲华。

他沉默半晌，嗤笑一声：“怎么了？这不是挺好的吗？一个没有背叛的空桑，所有人都紧紧围在少主身边，有什么不好的？”

你一时语塞。

“可是……可是这样的故事是不完整的。”你犹豫了片刻，还是赌气一般地反驳道。

莲华撑着长枪愣了一下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。

“完整？”他揉着笑出来的眼泪，“你跟我说完整？”

“你真的是想要完整吗？如果是真的，那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？我……我为什么又还会在这里？！”

他在毛绒玩具堆上跳着脚，好像受了委屈一般朝你大喊起来，气急了小奶音都出来了，配上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，活像是个受气宝宝。你忍了一会儿，还是非常破坏气氛地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
“噗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被你的油盐不进气到颓废地一屁股坐下来，像个撒了气的小河豚。

“其实……”泄了气的莲华坐在玩具上，低着头小声咕哝着。

“我有时也希望，你嘴里所谓的下半部分是不存在的。”

14、

你最终还是又一次带了两个小团子回家。

肤色青白的小团子梳着麻花辫，穿着黄色的道士服，打扮的活像是个小僵尸，标签上写着“糯米八宝鸭”；手握镰刀的小团子顶着一头大公鸡般的杀马特发型，着一身黑色劲装，神似地府里收割灵魂的恶鬼，标签上是“鬼城麻辣鸡”。

这两个小玩意简直浑身都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，你汗毛倒竖地接过他们，引来莲华的一顿嘲讽：“怕了就塞回来吧，略略略。”

你被他一激，反倒气势磅礴地下定了决心，只扔给莲华一个“没门儿”的眼神。他倒是难得地没再继续嘲笑你，反而有点担忧地贴到了玻璃屏上，皱着小眉毛目送你离开，挤扁了圆鼓鼓的小脸。

你想起他对你“带他们回去可能会做噩梦”的再三警告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，朝莲华挥了挥手，留给他一个故做坚定的背影。

说实话，你还是有些怕的，包里的两个小东西显然不像其他食魂一样乖乖巧巧的模样，但你总觉得，或许他们就是你走出梦里的迷雾，甚至脱离开这个孤立无援的世界的，关键的引路人。

你深吸一口气，攥紧了双手。

15、

莲华没有骗你。

可你完全没有想到，将梦的上下两部分连起来的剧情，竟然会是这样的。

你看到宴仙坛的总管易牙带领食魇闯入空桑，看到巨大狰狞的凶兽饕餮挣脱束缚重新现世。你看到意气风发的小皇帝挥舞着旗枪，向饕餮发起进攻，温润的扬州被戴着面具的宴仙坛主人掐住脖颈无助地挣扎，喉咙里犹在向你挤出：“少主……快走……”

你看到以往和乐融融的空桑布满战火，看到孩童们的哭叫，看到食魂们眼中的痛苦与不甘。

他们被食魇的气息缠身，在看着他们化成失去理智的食魇，还是撕毁《食物语》的契约，让他们失去记忆散落天涯之间，年轻的少主眼里滚下泪来，做出了决定。

食物语的书页在少主手中碎裂，纷纷扬扬地散落向天空。它们将食魂们带往不同的时空，他们不再记得他们的少主，不再记得曾经生活过的空桑。

“我一定要带你们回家。”

少主仰着头看着那些渐渐消失的书页。双唇未动，可你听到了少主在说话。

那是你自己的声音。

16、

你突然睁大了眼睛。

你的眼前出现了孔府。

可是这次，你没有像从前一样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。一阵猛烈的心悸涌上了你的心头。

你似乎胆怯了。你感觉眼前的孔府好像不再是食魂们聚集的地方，而是什么令人恐惧的地方。好像只要你一走过去，就不得不去面对一些十分恐怖的事情。

你用力摇摇头，想要把这种想法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。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种蒙在鼓里一般的生活更坏的呢，你对自己说，可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，沉重的迈也迈不动。

似乎有什么东西，就掩藏在面前的画面之中。

你心里隐隐地感觉到，只要你走过去，现在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。你再也回不到现在这样无趣但是平静的日子里……或者说再也见不到商场的娃娃机里，那只嘎嘎笑的小团子。

你突然发现，你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。

——你是莲华的朋友。

你停在了原地。

然后，你听见了莲华的声音。

17、

“空……阿曼。”

你转过身去。

一个黑色的身影拨开你身后的灰雾，从那片雾气里走出来。

凌乱的黑色长发，坚硬的战甲，手里紧握的长枪，还有胸前那片血红的莲花刺青。

你是第一次仔细留意放大版的莲华的身高。小团子的他只有巴掌大，可现在他身姿挺拔，足足比你高出大半个头。

他走近你，垂下眼帘，伸出手。

“你……想过去吗？”

你想过去吗？

你想过去，那边的生活吵嚷而温暖，空桑升腾起的烟火气令你怀念，在那里你将明白自己究竟是谁。

你想停下，留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之中，这里没有危险，没有伤害，不用担心背叛和离别，平坦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。

你仿佛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逸过了。

你想过去，你想停下，你最终抬起头来，问道：

“我过去了，还会记得你吗？”

莲华神色一滞。

半晌，他伸出手，轻轻拨了拨你的肩头。

“去吧，你会记得我。”

你稍微松了口气，果然还是这位说一不二的莲将军更能让你下定决心来。你拍拍他放在你肩头的手，转过身来，屏住呼吸朝前走去。

“……我只是怕我自己不会记得你了。”

身后传来莲华隐隐的声音。

18、

当易牙的匕首送入后心的时候，你在瞬间弥漫开的钻心剧痛之中，突然明白了一切。

空桑少主在孔府前与宴仙坛的激战中，被易牙偷袭，魂魄落入冥府，这才有了你先前收到鱼香肉丝、宫保鸡丁几只小食魂时所看到的，他们组成小分队，来到鬼门关，使劲浑身解数，笨拙地想要救出他们的少主。

你看到他们躲过鬼城的攻击，在孟婆庄里与无情对峙。一行人都被抓进了地牢，在牢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——

然后牢门外的人开了口，用那个你最为熟悉的声音。

“我不是空桑少主，我是无情大人的侍从，名叫阿曼。”

那人说完话后，突然仰起头，你看到那张脸。

你是阿曼，你是空桑的少主。

人在潜意识里会下意识地去躲避那些令自己感到恐惧的经历。你突然想起从前在课堂上听到的话。

而空桑少主，最恐惧的，也就是两个画面——

一是食物语被自己撕毁的时刻，一是自己被易牙刺杀身亡的瞬间。

一阵剧痛从脑中闪过，你抱住头，跪倒在地上。

19、

    你听到有人在你耳边呼唤，一声一声。

    “少主。”“少主……”

    是鹄羹的声音，佛跳墙的声音，德州的声音，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空桑的一草一木，食魂的欢声笑语，父母殷切的目光，后厨令人安心的香气……还有撕毁的食物语，饕餮的怒吼，背叛的食魂们陌生的眼光，以及易牙手中没入身体的匕首。

它们在你脑中飞旋着，搅成混乱的一片，直到一个声音穿破了这片嘈杂——

“空桑少主，你再不起来，我就扒了你的衣服，吸你的血——！”

是莲华呼唤你的声音。

你猛地睁开双眼，眼前是莲华熟悉的脸，他正半跪在你的身边，伸出包裹着战甲的双臂，稳稳地支撑着你的身体。

硬邦邦的触感，莫名地让你安心。

“醒来看到的人，不是那些你日思夜想的人，而是我……你很失望吗？”

莲华嗤笑着开口。

你打量了他一会儿，突然伸了个巴掌，在他脸旁边比了比。

“……”他显然不是圆嘟嘟的只有巴掌大了。

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莲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无比，他条件反射地跳起身来，掩饰般地干咳了两声。

“咳……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你终于明白了他在担心些什么。

无论哪一个莲华，都是真的。

空桑里面冷心热的莲华是真的，宴仙坛手下受控于易牙的莲华也是真的。以及……娃娃机里小小的团子莲华，依旧是真的。

无论哪一个都是莲华。

“没有失望。”

他从来都没有让你失望过。

身旁，彼岸花摇曳盛放着，开成血红的一片，一直开放到莲华赤红的瞳孔中。

“你其实可以不过来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你想要的，不是那个从没背叛过你的莲花血鸭吗？”

你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，摇摇头。

“在我心里，莲华从来只有一个。”

“是在奈何桥、三生石前，面对着鬼城的镰刀，挡在我身前的那个。”

彼岸花在身边燃烧着，你握住莲华的手。

“走吧，我们一起离开。”

20、

你发誓，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站在这个奇怪的娃娃机前！

你的耳朵里灌满了莲华魔性无比的狂笑声。

“空桑少主……嘎哈哈哈哈！需要我把你昨天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吗嘎哈哈哈哈！”

团子莲华拄枪站在娃娃堆上，单手叉腰，仰天长笑。

你默默地掏出了手机，打开一张照片，举到他面前，三指放大。

上面是一堆毛绒玩具，以及躲在角落里换睡衣，还露出了大半个小屁屁的黑发小团子。

梆的一声，你后腿两步，只见莲华整个扑在了玻璃屏上，张牙舞爪地疯狂撞击着玻璃。

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，那么你现在一定已经被他杀死了无数遍了。

“我限你五秒钟之内把它删了——”莲华操着小奶音咆哮道。

你打了个哈欠，挖挖耳孔。

“你倒是出来呀。”难得你终于有机会对他进行一次嘲讽了。

“反正啥都想起来了，用不着你扔娃娃出来了。”

莲华咬牙切齿地瞪着你，你毫不示弱你回瞪。

到底是他妥协了，扭过头去哼了一声，抓起长枪。

“我来了，你要接好我！”

  

抓手在你的操纵下笔直地落下。

与此同时，莲华一跃而起，牢牢地抓住了一只抓钩。

他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，纵身跳进了出物口。你连忙蹲下，娃娃机传来熟悉的“叮”的一声——

“恭喜您抓到了一只食魂——”

扑，小小的莲华落在了你的手心，那么温热，鲜活。他在你手心里慢慢变大，双脚落在地面上，直到站在你面前的，是那个威武高大的莲将军。

他朝着你笑，你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。他用力地揽了你一下，你闻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沉香气味。

“为什么帮我？”你趴在他的胸前闷闷地问，“你现在待在宴仙坛，我空桑少主可是你的敌人。”

他在你耳边低笑。

“没错，你空桑少主着实难缠得很。”

“只是……呵，我宁愿你活着没完没了地跟你作对，也不愿意你孤身一人流落到不知哪个鬼地方……连记都记不起来我。”

“所以我宁可像在幽冥司一样，再被你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，接受无情的什么鬼条件，帮助你慢慢想起来……才能带你离开。”

“空桑少主……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
来日方长。

长枪在莲华手中举起，他一手将你拨到身后，挥起长枪猛地扫裂了娃娃机，那个困住了食魂们的玻璃屏在你眼前怦然炸开，无数小小的食魂幻化成一道道光芒，带着他们返回故乡。

这片光芒之中，莲华站在你面前，他朝你伸出手。

“走吧，我们一起回空桑！”

<全文完>